小时候听着《外婆的澎湖湾》,觉着台湾是个有点遥远又倍感亲切的海岛。但由于外公曾是国民军战士,去舅舅家看望外公时总能耳闻一些关于他们村子里当年去了台湾的国民军人的现状,大人们聊起某某家的哪个亲戚在台湾机场里工作等等时,又会觉得台湾离我们并不太远。
毕业后到大城市工作,有机会和许多台湾同事共事。总体上来说,他们个性都很鲜明,生动有趣,十分擅于表达和抒发自己的情绪,比如,他们会在安静中出其不意地吐露出内心的一种奇妙的想法,或者在狂躁中感悟出自己的当下状态。与那时刚出道的我们不同,台湾同事的办公桌上,他们会按照自己对客户的主观印象来命名与客户的来往资料,比如写上“某某某发病史”来标明一位令人讨厌的客户档案,但在碰到喜爱的日本客户时,他们的态度又会发生180度的大转弯。
这些台湾同事很容易接近,不过,一旦尝试跟他们问起岛内的时事事件时,他们几乎无一例外地回避与你讨论这些话题。
本世纪初是很多台湾企业在大陆发展的年代。由于经常与台资企业接触,了解他们的经营面貌,自然也获得了对台湾商人的一些既定经验。在我们的经验氛围中,台湾老板几乎个个是“黑心”老板,台资工厂里的员工也是不分昼夜,最苦最累的。在台湾人开的工厂里很容易滋生麻烦的事情,比如骚扰和限制自由。另外,台湾老板几乎都热衷于运用潜规则比如“塞红包”来行事,并认定这是与大陆伙伴打交道的必备工具。
那些年台湾人给我们留下最深刻的印象,用一个字来形容,便是“假”。而造成这种感觉的原因,显然是由文化上的差异造成的。
这些生动又具有争议的人物形象,都促使我想亲自去看一看真实的台湾。在第一次去台湾之前,我饶有兴致地读了几本介绍台湾的书,其中廖信忠的《我们台湾这些年》给我留下比较深刻的印象。这本书开篇便直击要害地说,台湾人这么多年内心最大的矛盾就是人的身份认同问题。因为历史的原因,台湾人对自己的身份曾经有过多种认同倾向。单凭这一点,就足以帮助我了解台湾人呈现出来的种种性格了。
第一次参团去台湾,当飞机出现在台湾岛上空时,曾经只是躺在地图上的那一片安静的“叶子”显得十分巨大。面对这一片忽然立体起来的“叶子”,我莫名地感到激动和兴奋。“台湾,我终于见到你了!”
大陆导游一早就对我们说,台湾最美的风景是人。到了台湾后,发现那句话是一点也不假的。与我在工作中接触的台湾商人不同,来到台湾遇到的普通老百姓,无论是商贩、路人,还是服务员,从他们的眼里可以看出,他们是用一种平行的眼光待人接物的。在留宿的酒店抽屉里,一般会放一些书籍,比如《静夜思》或者基督教的一些书籍,方便你在夜深人静时信手翻来阅读。
在晚上只有110伏的灯光世界里,你感到一片静谧。不像大陆的夜晚,广告门牌都要打到绝对发亮闪瞎眼睛才罢休。到了台湾南部,绿意盎然的青山果树,温暖和煦的海风,让人感受到浓浓的台湾乡土文艺气息。一个地方的地理气候,确实会对人的性格产生不同的影响。
很快我有了去台湾出差的机会,得以更频繁地与台湾同胞近距离地接触。一次和几个合作商去吃夜间烧烤,在聊起旅游的所见所闻时,一位经理女秘书忽然拿出手机向我展示她的朋友到北京旅游时拍到的“没有厕所门”的厕所蹲位照片。当时我看了不太相信,认为那张照片很可能是很久之前的老照片。但他们一脸深信不疑的表情告诉我,他们深信不疑地认为大陆很落后。而和他们一起吃烧烤也就是三年前的事。
当晚的那一局让我很快掰了回来。烧烤吃完后,合作商青年开车送我回酒店。我们聊起了音乐,青年说台湾人特别喜欢卡拉OK,他们每周聚会可以唱一个通宵。记得他给我讲了他了一个拜师的故事,并传输了关于如何唱好歌并且还不累的方法。在我们说话的空档,车里电台放出一首欧美老歌,我发现那正是我找了很久的一首歌。那位青年显然并不知道歌名叫什么。我灵机一动打开手机里的QQ“听歌识曲”,不等他反应过来,我的手机上立马跳出了这首歌的名字。正好我要下车,而那位青年还在驾驶位上摆着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刚见到那位青年的第一天,车子路过路边的灯笼路,我们聊起了春节这个话题,他一度调停了他的进度,后来明确地告诉我:“我们台湾有自己的春节。”
后来与其他合作商聊天时,仍然能感受出他们刻意留出的距离感。对于在《我们台湾那些年》里描述的七十年代大陆用氢气球运输生活物资到台湾,台湾当局严重惩罚那些去捡物资的人,当我问起台湾朋友这件事时,他们也确证了事情的真实性。但他们反问我一句:台湾那时也被大陆宣传得很黑暗吧!
还真没有。我们从小到大从未中断过对台湾积极文化艺术方面的接触,从语文课本中描述的美丽日月潭,到春节联欢晚会上演唱的台湾歌手,再到青春期钟爱的四小天王。但似乎台湾同胞对我们的印象久久地停留在某些固化且负面的印象中。
有一次到台中出差,下火车时与合作商联系,扭头一看,一辆闪闪发光的尾号“888”的奔驰车停在站台旁等我。上了车还没有反映过来,奔驰车一个掉头就到了他们公司大门口。我当时懵了,直嚷道:“你们公司就在火车站台对面,告诉我走过马路就好了!”合作商只是莞尔一笑,也没解释什么。
过去的十五年,是我与台湾同胞打交道最频繁的时光。不得不承认,与台湾同胞的交往对我的成长产生了很多的影响。他们说话时的生动与婉转,高兴时的开怀大笑,真情流露时的毫不遮掩,电邮来往时的一丝不苟与巧妙等等,都一起构成了我与台湾同胞,乃至我与世界同僚交往过程中难以忘怀的见证。
时值二零二零年的八月,世界已经发生了深刻的改变。作为一名普通的大陆人,我真心希望台湾的明天会更好,欢迎更多的台湾同胞来大陆,来认识一个与你们心目中有所差别的大陆!